五更梆子刚敲过,刑部衙役就撞开了城南义庄的门。
芍药拨开人群时,验尸台上的景象让她指尖一颤——七具白骨呈北斗七星状排列,每具天灵盖上都钉着枚血玉耳珰,与烟红左耳缺失的那只一模一样。
"死者皆是二十年前七月初七生辰。"陈茗亭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。他苍白的指尖掠过白骨腕骨,那里刻着细小的"芍"字,"与令尊手札记载的‘血月案’死者特征......"
话音未落,最末那具白骨突然"咔"地转头,空洞的眼眶正对芍药!
停尸房烛火摇曳,芍药用银刀刮下耳珰内壁的金粉。粉末在宣纸上自动排列,竟显出半张婚书的字迹:
"陆氏子轩与江氏女药永结同心"
——这分明是她与陆轩当年被焚毁的婚书!
"不对......"芍药猛地扯开衣领,露出心口淡金色的同心契印记,"婚书是假的,那这具白骨......"
陈茗亭突然剧烈咳嗽,吐出的血沫里混着金线:"是令尊......芍大人的遗骨。"
窗外惊雷炸响,照亮案几上突然出现的碧玉簪——正是陆轩临终前刺入自己心口的那支!
烟雨楼台,烟红正在煮茶。
芍药的突然造访让她手腕微颤,茶汤泼在案几上蚀出"七杀"二字。
"你果然知道。"芍药将碧玉簪拍在桌上,"陆轩死前把记忆封在了簪子里,对不对?"
烟红左耳的伤疤突然渗血,她苦笑着掀开袖口——腕间金线刺青正与白骨上的"芍"字笔迹相同:
"当年你父亲为保‘净世印’秘密,亲手将七名知情人......"
话未说完,窗外弩箭破空而来,正中烟红心口!
垂死的烟红将血抹在芍药眉心。
刹那间,芍药看见二十年前的画面:
- 父亲芍明跪在血泊中,将婚书塞进陆轩手里
- 母亲江芍婕用银针贯穿自己左耳
- 而年幼的陈茗亭......正被首辅按在祭坛上刻下金线!
"净世印是假的......"烟红咳着血抓住芍药的手,"真正的秘术是......"
她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血蝶,在空中凝成新的线索——
七具白骨对应的七处穴位,正是启动"白骨吟"大阵的阵眼!
子时的乱葬岗,芍药与陈茗亭背靠背站在北斗星位。
第七具白骨突然立起,颌骨开合发出陆轩的声音:"药儿......簪子......"
陈茗亭突然癔症发作,金线从心口蔓延至瞳孔。芍药毫不犹豫地折断了碧玉簪——
簪中飘出的不是记忆,而是一缕带着陆轩气息的魂魄!
"我以魂为祭......"陆轩的虚影抚过芍药脸颊,"换你二人......"
白骨阵轰然崩塌,地底升起座青铜棺椁。棺盖移开的刹那——
里面躺着与芍药容貌一致的少女,心口插着陈茗亭的匕首!
青铜棺中寒气四溢,少女心口的匕首"铮"地弹出,在空中划出与陈茗亭癔症发作时完全相同的金线轨迹。
"这是......"芍药踉跄后退,耳后旧伤突然灼痛——那伤疤形状竟与匕首分毫不差!
陈茗亭突然暴起掐住自己喉咙,瞳孔里金芒暴涨:"我想起来了......五岁那年,江夫人用这把匕首......"
棺中少女突然睁眼,唇齿开合发出烟红的声音:"不是江夫人。"
"是你亲手将匕首刺进了同胞妹妹的心口。"
陆轩残魂突然凝实,挡在芍药面前。他指尖浮现出半张被烧焦的婚书,火光中显露出隐藏文字:
"芍妹亲启:陈茗亭实为昭阳公主用禁术复制的傀儡,真正与你定亲的......"
话未说完,青铜棺中飞出的金线刺穿他眉心。少女缓缓坐起,拔出心口匕首——那刃上赫然刻着"芍明"二字!
"父亲......"芍药浑身发抖,"这不可能......"
少女轻笑,撕开衣襟露出与芍药完全一致的同心契印记:"好姐姐,我才是江芍婕亲生的那个。"
地底传来江芍婕的叹息:"药儿,当年为保净世印,我不得不将你魂魄一分为二。"
记忆如潮水涌来:
- 五岁的芍药被按在祭坛上
- 芍明颤抖着将匕首刺入小女儿心口
- 而大女儿的魂魄被强行封进净世印
"你体内流着昭阳公主的血。"少女抚上芍药脸颊,"所以才能解开陈茗亭的......"
陈茗亭突然咳血跪地,后背金线全部汇聚向心口——那里浮现出与棺中少女完全相同的刺青!
"现在明白了?"少女拽过陈茗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"他每爱你一分,我这具身体就复苏一分。"
陆轩残魂突然暴起,碧玉簪残片刺入少女眉心:"药儿,毁掉净世印!"
芍药却夺过陈茗亭的佩刀,刀尖对准自己心口:"不,该消失的是......"
刀光闪过,少女心口的匕首与芍药的佩刀同时折断。陈茗亭身上的金线突然全部流向芍药,在她眉心凝成新的印记——
一朵盛放的芍药,花蕊处嵌着烟红的血玉耳珰。
三年后的归芍堂,陈茗亭正在教孩童辨识药材。
"先生。"学徒指着药柜最上层的小匣,"那是什么?"
他取下布满灰尘的木匣,里面静静躺着:
- 半枚带血的碧玉簪
- 烧焦的婚书残页
- 以及两朵风干的芍药花
檐下风铃轻响,芍药抱着新采的药草推门而入。她耳后的伤疤早已愈合,唯有在血月之夜会隐隐泛出金光。
院角那株芍药开得正好,并蒂双生。
陈茗亭的指尖刚触及碧玉簪,簪尾干涸的血迹突然化作活物,顺着他的指纹渗入血脉。
"这是......"他瞳孔骤缩,眼前浮现陆轩临终场景——
碧玉簪不是刺向心脏,而是狠狠扎进陆轩自己的左眼!
血珠溅在婚书上,烧焦的残页突然复原,显露出被火焰掩盖的朱砂印:
"刑部密令:陆轩以驸马身份潜入昭阳府,查江氏谋逆案。"
檐下风铃狂响,芍药怀中的药草簌簌掉落。她耳后伤疤裂开细缝,金光里浮出烟红的声音:
"傻姑娘,你真以为陆轩是来退婚的?"
两朵风干的芍药花飘入茶盏,竟在水中舒展成并蒂莲的形状。
"原来如此......"陈茗亭突然咳血,掌心金线疯狂游走向芍药,"江夫人分离的不只是记忆——"
茶水映出二十年前的秘辛:
- 昭阳公主产下双生子便血崩而亡
- 江芍婕将健康女婴(芍药)交给芍明抚养
- 而先天不足的妹妹(烟红)则被制成"活药人"
"所以我的癔症......"陈茗亭撕开衣襟,露出与芍药伤疤同源的金色纹路,"是烟红在替我承受反噬!"
芍药颤抖着拼合婚书残页,焦痕下浮现出更惊悚的真相:
真正的婚约是陆轩与烟红!
而芍药与陆轩的婚书,是江芍婕为掩盖"双生子"秘密伪造的!
"难怪陆轩死前要毁掉左眼......"芍药踉跄扶住药柜,"他是在销毁刑部留存的真婚书画像!"
院角并蒂芍药突然枯萎,其中一朵化作灰烬飘向远方——恰是昭阳公主陵墓的方向。
三年后的血月夜,芍药在陈茗亭怀中醒来。
他腕间金线已消,唯有心口留着道浅疤,恰与她耳后的金光纹路相映成趣。学徒捧着新晒的"忘忧草"追问:"先生,这药真能让人忘记痛苦吗?"
陈茗亭望向药圃里新开的并蒂芍药,轻笑:"不必忘。"
"开成花的伤痕,才是最好的解药。"
檐下风铃轻响,恍惚间似有烟红与陆轩的残影并肩走过,消失在晨光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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